洞庭水上一株桐

抖机灵的台词与荒诞派戏剧,英式二人组合和灵魂伴侣,道德制高点加青少年空虚。
以有涯随无涯,思而不学,不知足,不知止,不知彼,不知己,乐乐而殆。

生活宝鉴 The Book Of Life

为我生命中新近出现的各取所需的朋友O'Toole唱起赞歌;)
原著恋爱向,因为我的朋友和我一样都比较好这口...
(还有相声,Jeremy Irons,陈道明老师以及别的什么,但她似乎总比我超前一步x)
文风和人设看起来都饱受Katie影响,大概是因为我们俩都爱她笔下的福华(?)

1. Questionnaires 

O-
WHAT WOULD YOU DO IF
想象这些场景如果发生,你会怎么做?
1.I died: 我逝去
这是整个英格兰岛的的巨大损失。你,我过去最好的朋友追寻逝者进入虚无世界,将会拥有我长久的最沉重的思念——但同时我不再回想,力图忘记你,尽管这得花上五十三个命案、一百来斗烟和五十多管古柯碱溶液所占的时间。上帝尽可带走你的生命,我看这不会有什么改变。因你伟大且善良的思想不会消逝。

2. I Hugged you:我拥抱你
谢谢你,我亲爱的伙计。
你一直是让人惊喜的存在,永远在我认为对你的欣赏不能更多了的时候令我一度发叹。你本身就是个谜题,华生。

3. I lived next door to you:我们是邻居
在你仍是我的助手兼传记作家的前提下吗?希望如此,否则你就无从发现你滑稽的、有个神秘工作的、时不时在深夜被撞见的、在某个时段甚至被你怀疑有通灵能力的邻居,其实有个你“所见过的最伟大的头脑”。

4. You found out I was married:你发现我已婚嫁
恕我不能向你道贺,华生。坦白地说,我不该对明知道要发生的事情抱着极大的反对态度——这也许是出于某种我难以解释的个人行为,请理解为我在明示即便是你自大的侦探朋友也有不太明白的事情。

5. I stole something:我是窃贼
啊,你确实是。请允许我暂且这么定义你吧——你的的确确地在我眼皮底下盗走了我道贺的底气。

6. I was hospitalized:我不幸住院
我会在屡屡自责中渡过直到你康复的日子,你知道的,自责往往是懦怯的行为。但除了给你我能给的最好的医疗条件和力所能及的安慰之外,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7. I refused to leave my home:我只想在家宅着
在你拒绝我做出的出行请求时,除了不断复发的旧伤,还有什么能够让我最英勇且在忍耐这点上做到极致的医生不得已待在家里?所以,我亲爱的华生,请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WHAT DO YOU THINK ABOUT MY
你怎样看待我的
9. Personality:性格
光的传导者:正直,忠诚,善于倾听并能在恰当的时候给予鼓舞;最重要的,我们相处得十分融洽。

10. Eyes:双眸
我听说这种颜色叫做‘钴蓝’之前常常认为它们的颜色就像我见到的高山湖泊。

11. Hair:发
金色,柔软,稍卷,不管什么时候都看上去触感极佳——总而言之,有一切好看的头发该有的所有特征。其实它并不常见。

12. Family:家庭
我不认为我的朋友乐意听我罔论他的家庭:-(

WOULD YOU
你是否愿意
13. Help me hide a body?帮我藏起尸体
我觉得这一天不会到来,不论如何,我要知会你我深谙一百四十种处理它的方法,同时也完全知道远远多于这个数的伸张正义的途径。

14. Keep a secret if I told you one?保守我曾向你倾诉的秘密?
这是私家侦探最基本的道德之一,而我,你知道没人会比我做得更好。

15. Hold my hand?执我之手?
任意一次我们出行时我主动的挽臂都能够替我回答。

16. Take a bullet for me?为我挡住飞向我的子弹?
你知道我并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这是无意识的行为,它的机谋缘于我们——两个单身汉长期的和谐相处。

17. Try to solve my problems?为我解开疑难?
如果我能帮得上忙,华生。但你要是想就如何更好地写作发表在杂志上的小说展开一系列的疑惑的话,我就得请你另请高明啦。

18. Love me?爱我?
所有人都愿意爱一位充满魅力而且有段英雄往事的退役军医——可我呢?

19. Date me?和我约会?
啊呀。

HAVE YOU EVER
你是否曾
20. Lied to make me feel better?对我说过善意的谎言?
是的,是的。但现在我得为我堪称高超的演技付出代价了,是吗?

21. Wanted to kiss me?想要亲吻我?
好吧。……从来没有。
你得知道我可并不是随时都想撒个谎的人。

22. Wanted to kill me?想要杀了我?
苍天可鉴,我哪儿会。

23. Broke my heart?让我心碎?
有过,有过。——这是最让我难过的事情之一。我不能对你说请原谅,因为我从来都是一个妄自尊大的混球。

24. Kept something important from me?取走我重要的东西?
我所取走的,是能让你过上正常生活的,是能让你成为一个全职医生的。由于我的自私行径,你失去的将比你应得的更多。——这么说来,我倒应该劝说你退出我们危险的工作,进入平淡的生活才是。

25. Thought I was unbearably annoying?认为我不可理喻,讨厌至极?
把人称反过来说倒是成立;-P(你这明知故犯的朋友做了个俏皮的表情)

AND MORE
以及
26. Who are you?你是谁?
歇洛克·福尔摩斯,私家咨询侦探,世界上独此一家。

27. Are we friends?我们是朋友吗?
我亲爱的朋友,华生。

28. When and how did we meet?我们何时何地相遇?
1881年
圣巴罗米医院的化验室

29. Describe me in three words:用三个词来形容我:
1)金色的
2)忠诚的
3)无法只用三个词形容的

30. What was your first impression?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阿富汗,退伍军人,医生,瘦骨嶙峋,并不满足于现状,对于安定的生活有着极大的需求——吗?有待商榷。

31. Do you still think that way about me now?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伦敦,我的助手兼传记作家,仍然是医生,健康的身体,满足于现状——你在笑,我的朋友。

32. What reminds you of me?什么会让你想起我?
当然是你了。自然啦,华生老兄,这是个十分宽泛的概念,与你有关的一切都叫我想到你。

33. If you could give me anything, what would it be?如果你能给我一切,你最想给我什么?
可我不仅无法给予你应得的一切,甚至你还得为这个并不值得那么多的朋友倒贴。

34. How well do you know me?你有多了解我?
了解一些,有时又不甚了解。大体取决于你准许我探寻多少。

35. When's the last time you saw me?你最近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今晚,你从玄关走到门厅的时候,我们交换了各自的微笑——那意味着:我回来了,是的,你回来了。

36. Ever wanted to tell me something but couldn't?你有什么是想要告诉我却不能告诉我的吗?
……那自然是让这些不能告诉的话和我一起进入坟墓啦。

37. Are you gonna repost this to see what I say about you?填好后你会和我交换问卷吗?
如果你探明了你朋友的底细,切莫当真,但也不要当作胡言乱语吧。至少我希望如此——仍然保有叫你“我亲爱的朋友”的权利。

T-

WHAT WOULD YOU DO IF
想象这些场景如果发生,你会怎么做?
1.I died: 我逝去
依照你的愿望生存下去,倘若能得到你兄长的允许,整理你的物品,然后用一切闲暇悼念你。
全力救治来往的病人,在每一条生命在眼前逝去时回想起喧嚣的水声和烟盒上潮湿的青苔,饮过多的酒,但强行保持自制和白日的清醒。
即使我曾经断定你这种将自己随便置于危险之中而把我独自抛在世上的这种朋友根本不配悼念...说实话,我不愿再回忆下去了。
下一个问题?

2. I Hugged you:我拥抱你
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希望我回应的拥抱里有你所需要的一切。

3. I lived next door to you:我们是邻居
哦天哪,那真是太好了,至少我不用替你弄出的烂摊子向哈德森太太道歉!
开玩笑的——其实我想象不太出来,你是我的室友,好像从我们的生活轨迹交织的那一刻我就是如此了,你目前和将来都是我的室友,即使是我们不住在一起的时间里我也总这么认为。我有很多缺点,想象力匮乏从来不是其中之一,但这刻我的确觉得想象这件事情非常困难。

4. You found out I was married:你发现我已婚嫁
...恭喜你。
【那位名叫阿加莎的女仆?风流倜傥的水管工对她真不公平,我的“骑士心肠”这样说,不过我在此愧疚地坦白,在你表明这只是个计划的当时我出于种种心境大松了一口气,并没觉得非常遗憾。】

5. I stole something:我是窃贼
协助你。教条般正直心肠和循规蹈矩在你周围都是虚设,我觉得我的堕落没有止境了。假装惋惜地叹口气。
Double meaning in that.

6. I was hospitalized:我不幸住院
照顾你,把你交到更专业的医师手中。
以我对某些同行德行和操守的了解,这种行为必然是非常不情愿地被实施的。但倘若你真到了不得不入院的份上,我不能做得更多了。
还会和对方站在一边强迫你遵守大夫们以极度不耐烦的语气讲出的医嘱,以让你恢复到有足够力气反驳我的境况。

7. I refused to leave my home:我只想在家宅着
徒劳地想把你带到新鲜空气的周围,然后在你的固执面前妥协,同你交谈,听你演奏,为你读报纸,悄悄找到并摔烂你的可卡因瓶子:)
我认为这种类型的挥霍行为不是可耻的。

WHAT DO YOU THINK ABOUT MY
你怎样看待我的
9. Personality:性格
骄傲和谦卑、自负和自虐、热情和冷漠的矛盾体,而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以我的才智永远不足以称了解你,但我毫不怀疑你是我所见过的最好最明智的人。

10. Eyes:双眸
找不到词汇形容,有太多的词汇一闪而过;对恶徒投去鄙夷目光的、对暴行表示愤怒的、和孩童交谈时闪着愉快光辉的、被壁炉映照时平静而温和的——
你的面容如同雕刻的大理石像,但你的双眼始终坚持不懈地昭示你是血肉之躯。

11. Hair:发
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的发丝或者一场沉重睡眠后翘起的鬓角都是你的头发呀,你在说哪一种?

12. Family:家庭
我不敢说你拥有这世上最美满的家庭,但我极乐见你拥有这样的兄长。
如果哈德森太太和我也——冒昧地——可称是你家庭的一部分的话,你真是拥有这世上最宽容的家人们了。

WOULD YOU
你是否愿意
13. Help me hide a body?帮我藏起尸体
凡是你吩咐我的行动总有你的道理,虽然我不想被几位熟人逮捕,特别是我们在傍晚时分餐厅里才刚刚隐秘地嘲笑和夸赞过的那几位...你要我怎么做?

14. Keep a secret if I told you one?保守我曾向你倾诉的秘密?
我极好奇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要向我倾诉。
我会的。

15. Hold my hand?执我之手?
我经常这么做,不是吗?

16. Take a bullet for me?为我挡住飞向我的子弹?
当然。

17. Try to solve my problems?为我解开疑难?
哈!如果我也有能够揭开歇洛克·福尔摩斯冲不破的迷雾的那一天,我会怀着十二万分的骄傲的敬意这么做的。

18. Love me?爱我?
当然,我一直爱你,我的朋友。

19. Date me?和我约会?
为了案子吗?当然。我只希望特地要装扮成女性的不是方下颔还髭须浓密的我,尽管一位六英尺高的淑女也未免太扎眼了一点。

HAVE YOU EVER
你是否曾
20. Lied to make me feel better?对我说过善意的谎言?
微笑。
我不记得了。我想一定有,但难道有未被你识破的时候吗?

21. Wanted to kiss me?想要亲吻我?
没有。

22. Wanted to kill me?想要杀了我?
在你死去的时候,我想再杀死你一千次。

23. Broke my heart?让我心碎?
我曾经这样做过吗?那绝非我的本意,我的朋友。

24. Kept something important from me?取走我重要的东西?
没有。可卡因瓶子对你根本不重要。

25. Thought I was unbearably annoying?认为我不可理喻,讨厌至极?
每时每刻!

AND MORE
以及
26. Who are you?你是谁?
Dr. John H Watson,全科医生,前军医,助手,朋友、还曾是丈夫和父亲。

27. Are we friends?我们是朋友吗?
即使我不是歇洛克福尔摩斯,也要说这是个蠢问题。
是的,我们是挚友。

28. When and how did we meet?我们何时何地相遇?
1881年,圣巴索洛穆医院,病理研究室。

29. Describe me in three words:用三个词来形容我:
真诚、明智、善良。

30. What was your first impression?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一个相貌惊人的疯子。

31. Do you still think that way about me now?你现在还这样认为吗?
依然,常常,不过还要添上许多。

32. What reminds you of me?什么会让你想起我?
整个伦敦和许多个我们曾经一同造访过的乡间。
我想和一个人相识半生以后,你的整个生活轨迹都仿佛与他相关应该是一种必然。

33. If you could give me anything, what would it be?如果你能给我一切,你最想给我什么?
你需要的一切。还有一些你宣称你不需要的。

34. How well do you know me?你有多了解我?
每次我以为自己足够了解你的时候都会被新的惊讶和惊喜所打击。了解你可能是我毕生的任务了。

35. When's the last time you saw me?你最近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现在,我正看着你。

36. Ever wanted to tell me something but couldn't?你有什么是想要告诉我却不能告诉我的吗?
我在第21个问题上说了谎。
我想在家门口的十七级台阶上缓慢深入地亲吻你来知会你我的渴慕,想在我诊室的病床上暴躁激烈地亲吻你来知会你我的思念,每一次当子弹擦过你我颈边我都认为你我有必要以亲吻来庆祝生存的喜悦和依旧能和彼此相见的幸运,当我们在圣诞节和孩子们围在壁炉前用无止尽的故事满足他们的好奇心时,我想亲吻你然后告诉他们,再多矫饰辞藻亦无法描述我曾经在这些故事里感受到的你的存在以及上帝对我的垂爱,我的朋友。

37. Are you gonna repost this to see what I say about you?填好后你会和我交换问卷吗?
将自己的自白诉诸纸端总是一种风险,无论是你还是我都不适合冒险。
我相信这张信笺总有它应去的地方;比如,和我一样,在火中。
我的渺小的生命和我的贫瘠的语言,曾经在战火中苟延残喘地存活下来了,却对更温和也更优美的你的光线无能为力。它们其实都是一种货色,总会灼伤我,且历经过第一种并不令我在第二种的跟前更游刃有余。
我的挚友和明灯,你已经给我照亮了许多路途,令我习得许多道理,其中一项就是不将侠义心肠和炽烈的欲望强加于人。我仍在学习保持冷静的种种方式,我不擅此道,但我总在学习。
我希望我是你最忠实的伙伴、最笃定的支持者,也不打算让位给你的兄长、苏格兰场的警官们或者是哪个激情澎湃的读者。
我不希求更多了,而我所被允许拥有的部分,我已经得到了。
我想你自然不需要阅读你已经了解的部分,更无须得知你仍未知道的那些事件,你伟大的头脑和无常的脾性不需我再度扰乱,我已经用比亲吻更容易接受的方式描述过许多次我曾想用触碰令你感受的情绪,现状一切顺利,无望的期望尚可忍受,我没有什么别的可寻求的了。
让我毫无保留的诚挚爱意和拨火棍吻别吧。
你依然是我最亲爱的朋友。

2. The Morning After

O
阳光在清晨厚颜无耻地钻进我和我朋友相拥的身体之间,我马上又要抱怨了,他知道,于是在他的一只手和我朝窗的那半边脸之间会产生一个无意识的动作——尽管他从不承认自己已经把为他间歇性畏光的朋友挡去光线作为职责之一。当一张可怜的小床上挤着两副身体的时候,总难免有诸如他的膝盖进入我的两腿之间,或我的手出现在他的发间之类的情况。更有时候我们干脆成为一个人。他醒来了。他的膝盖就像还不懂得羞耻的孩子,说实话这行为相当无礼,甚至是过分地,它完完全全顶上了我的整个儿。
天啊。约翰。我想。我尽力保持平静的呼吸,佯装从未认识这个人,根本不想和他接吻——可我感知他灼热的视线停留在我的面上,哪一个都难如登天——好让他确信我还在梦里。我的胸膛被他的一只手轻轻摁住,这触感,尽管与他的本意背道而驰,却还是如同一阵无心的飓风,害我胸口的湖泊波澜万丈。

(请用你娴熟的急救技巧来拯救我过快的心跳,亲爱的医生:p)

T-

和歇洛克·福尔摩斯这种人呆在一起,一些举手之劳会成为你的一种本能——你知道和一个世上最吵闹却又最惹人怜爱的三岁孩童独处的感觉吗?你就是控制不住要拾起他扫落地面的摆设,整理好他踢乱的床铺。在我们的家中也是一样。有人——此处特指今早我苏醒时,和我肩臂靠着肩臂,额角抵着额角的那一位长手长脚,肤色过分白皙的——会抗议我这种将他比作一些毫无理性可言的生物的行为,但我就是无法控制自己这样认为。他和孩子一样都是自己世界的王者,睥睨天下,而我甘愿时刻为他效犬马之劳,更别提替他挡挡阳光这种小事了。
几乎是在我的手掌触及他脸侧的同时,我发觉他的呼吸骤然收紧,知道他是醒来了。我不清楚是我的举动没收到应有的效果,还是画蛇添足地惊醒了他,直到我的膝盖和我的双眼都认识到一个医学事实:他在发热,健康地那种。
他的眼睛还闭着,连睫毛都不抖一下。当你识破福尔摩斯瞒着你的一些事情,发觉全天下最伟大的咨询侦探,兼你的挚友和爱人一些令人惊叹(惊叹于他的可爱,当然)的小诡计在你眼前无所遁形,这一种的满足感足以将你拖进感性的漩涡。
然而在大清早单膝跪地对着他做一番全方位的剖白实在太不合规矩,更别提我知道我的曾被人谬赞过的语言此刻定然毫无逻辑;我只能随意地施行一点举手之劳,无害有益,给我自己也可带来相当大的欢愉。
我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拍打在他的胸前,然后凑近去抬起头来,近乎无耻地将他从眉角吻到鼻尖,再到——要是我的声音更温柔一点,我会为他抽动的手指唱颂歌的——他的嘴唇。即使一月的冷雨薄雾从窗口透进来也没法夺走他的温度,而我不介意让它升得再高些。

3. Midnight(Hurt/Comfort That's Not Really Given)

O-

每一个同我逾越字面意义已达数年的朋友相拥入眠的夜晚,恐惧总是顶着一八九一年——绝对的厄运——的名头大张旗鼓循着我的气味找上门来,敲醒我昏昏欲睡的脑袋,再把我拎起来丢进冠以悔恨之名的绝望里。失掉睡眠的余下几个钟头,我不得不面对正朝着我发出最动听的呼吸的人而不倒坍。换做其他时候,我可能会乐意伴着这声音在脑袋里演奏能与之相和的乐曲。但不是现在。现在,有前科的背弃者苦苦企求一个独自将功补过的机会(可以做到更好,我一直这么认为)。感谢上帝——他睡着了。此刻运转得极为缓慢的思维这么告诉我。……审判官先生们,燃烧我浓度过高的渴望的,是在我怀中短暂休憩而我从来求之不得且永远都不会成为我之所有的。在我看来,任意一种对它(这生命的柴堆上愈演愈烈的渴望)避而不见的行为都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谬误(而这种谬误有时又是钟情的另一种形式)。直面任何赤裸的情感都是可怖的。想如果我不在这里(他的肩臂之下),而是沉在莱辛巴赫瀑布湍急的河流底下(实际是不远处一块石头的后面),究竟会不会更好。怯懦的分离,就像一八九一年我所犯的,用单方面的分别来认识我所爱的这个男人无以取代到了何种程度。而这,在病理学上则被称为心颤。——审判官先生们,尽管我在此之前已经把自己这自私鬼审判过无数次,但我仍要说现在,此刻,躺在我身边的这个男人,他无疑拥有世界上最为宽广的胸襟。而造他成如今这副疲惫模样的祸端——天啊——还恬不知耻地睡在他床上向他索取更多。

T-

一八九一年的秋天,我产生了严重的睡眠问题。
并不是说我从前的睡眠就好到哪里去了;我时常因为窗下一只猫的骚动重新将我的感官投入炮火的轰鸣,也经常从自己翻身引发的床头架的响动里听见垂死者的呻吟。
但这个秋冬之交,我的问题尤其严重。
时值我生命中最消耗精力的两场葬礼过后,肺结核又恰在流行,我身披一身漆黑的丧服,还四处向人报丧。熟识的人都向我致以诚挚的慰问,但我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只给人带来噩耗的乌鸦。一个了解生命无常的大夫并不会施什么让分离变得更易于接受的法术。四处奔走去安抚他人的哀恸逐渐令我无暇顾及自己的悲哀。
是的,在白天,是这样的。但夜晚都是折磨。
傍晚,我不能读报,因为报纸上的讣告一封接着一封,有些是我经手的,有些不是,油墨一干,这些人的消息就随着他们的尸骸一同沉在土地里,一念及此我就脊背发冷;我不能读自己的手稿,因为温暖的回忆会消耗我仅剩的希望。我只好随便地读些什么和灵魂相关的文章,而且——说起来惹人发笑——对通灵逐渐产生了兴趣。
深夜又是另一回事。
我始终在替自己夜间的脆弱寻找解释。时值一八九一年,距德国的弗洛伊德先生(他对古柯碱的态度令我生厌)发表他的颇具前瞻性和特色的《梦的解析》还有八年,我只能在已经存在的种种著作中找办法来解释自己的梦境。
当我梦见自己的妻子时,我仿佛梦见了天使。她湛蓝的双眼和阳光般闪耀的长发都未见丝毫褪色,然后她安抚我,正如她在病榻上,当我泪流满面地吻着她的手指时,曾以虚弱的气息曾做过的那样。我想她的确是正在天堂向我托梦。
可是我极少梦见她。
当我的前同居人,终生的挚友,那个大话精和冷酷无情的人,那个殉道的这世上最奇特的灵魂出现在我的梦境里,我总会沉浸其中,宁愿长睡不醒。
我追逐着他,他追逐的却是犯人,或火车,或艾琳·艾德勒,或随便别的什么;有一次我梦见他追逐着我自己,而对他身后的另一个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有一次我梦见他在顺着一条河流追逐着它奔跑,步态活像只矫健的鸵鸟——那天我在苦涩的大笑中醒来,发觉天色尚暗,于是闭上眼做了另一个梦,梦见他终于停下了脚步,然后面色和唇色一样的苍白,像我的病人和我的梅丽一样重重地咳嗽着,目光依旧锐利直射入我的灵魂,呼吸愈来愈浅,然后我再次惊醒,彻底放弃了睡眠。
我经常在晨间对着镜子内自己发青的双眼百思不得其解,若是他想告诉我些什么,何不开口呢,为何要以这样的姿态闯入我的梦境来?他入我梦来次数之频繁最终让我忘却了他已经死亡的事实。我常常以为他的灵魂的确在对我述说一件事,交代一件未完的任务,而我愚不可及的头脑令他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
普通的沉痛哀悼逐渐变成了些什么别的东西。愤怒。对他的,对我的,对瀑布的愤怒。遗憾。为我的缓慢的思维速度而遗憾。
我频繁地造访221B,并在门前踌躇却步。我按了铃,向哈德森太太打过招呼,她指出我的消瘦和虚弱,而我执意否认。我没有上过楼,尽管知道我们的旧物和他的案卷中会存有什么蛛丝马迹,但我蠢兮兮地猜测一旦我揭开了谜底,他就不会再在我的梦境中出现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接受连他的幻影也随他而去的打击。

当然,后来他的归来,和那之后的精神分析理论的兴起(说真的,其中有关性欲的那部分不少确实能够解释我当年的感触——但我依旧无法全盘信服)或多或少的粉碎了这我曾深信不疑的荒谬的梦境理论。但梦境并未因此消失殆尽。

我梦见烂俗的桥段,他和我相拥着堕入火中,醒过来时却只是一个炉火太旺的冬夜。我听见了他的动静,也听见了他的低声咒骂。我能听见他清醒时有意识的的嘀咕和睡梦中无意识的呓语。但这次我和一八九一年到一八九四年一样宁肯扮作毫无察觉。
我们不再需要倾诉梦境的痛楚,再度陷入睡眠并伸出一只手将他揽过前,我昏昏沉沉地这样想着。因为我不太乐意承受提起那段岁月时的苦痛回忆。因为醒来时我和他都尚在彼此身旁。梦境是难熬的,我何必要牺牲他和我宝贵且真实的温馨时光来相互倾诉一些不堪忍受的忿怨与足以伤人的无望渴求呢。
“感谢上帝,”我最后听见自己这样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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