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水上一株桐

抖机灵的台词与荒诞派戏剧,英式二人组合和灵魂伴侣,道德制高点加青少年空虚。
以有涯随无涯,思而不学,不知足,不知止,不知彼,不知己,乐乐而殆。

The Book Of Life 生活宝鉴

5. (An Insufficient Amount Of )Reassuring

O-

我无意有所隐瞒,但事实就是如此,在每一次床事(通常都是酐畅淋漓的)我们拥抱在一起甚至总是带着恨意一般对彼此的身体做出一些绝对称得上无耻的事并声嘶力竭地互称“我的”之时,个中的情感不是让我们迫不及待地宣示各自属于对方的自豪,而是互相对这样高贵的所有物——我知道我可能再也无法比此刻更加真实地拥有你了,而这种拥有实际上还远远不够,所以——展示附着我们全部歉意的、永恒且强烈的绝望。(我们既不能互相得到,也不能任对方拥有)
生活本身不是风暴,却是一块儿滋长风暴的临海空地。我过往的情人是落叶,我是流动的空气(被生活打草惊蛇),我的朋友则是追风者。而且每一次的追逐,他都全身心投入,好像这会是他最后一次见我。这么说来,生活倒是像一场童话般的梦境了。(想到这里我点燃一支卷烟)追风者和风坠入爱河,时而拥抱时而扭打,更多的时候进行一场又一场追逐——半徒劳,且无止尽地。
要是我提到反常。自从一八八一年以来,倒不是说我在工作上有任何困难,就算有,我需要的也只是偶尔的古柯碱(尤其是在医生进入我的生活以后就更偶尔了),而是一直以来我都尽力避免的事现在越来越频繁地发生。比方说,我从不让自己在一个男人身边呆上超过两年,虽然有过两年零二十七天的先例——那是个意外,但是我从不准许自己从一而终:为什么要把生存的希望寄托在近乎虚妄的关系上,既然我们可以很好地独自过活呢?所以我总是非常轻易地对我的游戏伙伴们感到厌倦,憎恶他们好看的头发,他们淫秽的下流话令我作呕,咒骂他们蒸蒸日上的事业,对他们健壮的身体不屑一顾。那时我过着穷苦的生活,沉迷于秘密、逃亡和遭遇危险,我生活的圈子满是走私和暗号。而且在理财上一头雾水,直到一八八一年我才知道存储积蓄有多么重要。不得不挑穿得金贵品味不赖的生意人(他们无一不为我灵活的手指惊叹)并和他们在一起——以此获得一个暂居地和专门为我剪裁的上好正装。所以我知道一个与自己过去的心路紧密相连、不知廉耻、卖身求荣的风流鬼,远远不及一个有太多故事的战争英雄(几乎就要成为一个偶像了)的万分之一。
因为他是磐石,而其余的一切都是酒红色的海。
这个人的出现让一切都变得不同了。当我面对他,我变得——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看出来我感到如下症状——心跳加速、呼吸不畅;甚至再也说不利落那美妙的语调了。我索性也不再装得镇定自若,我身体里的激情没日没夜地清醒着,决心探寻情愫的产生。我在阁楼里收藏关于这个人我应该了解的一切。我知道了他过往的经历直到今天也仍在损耗他的生命;他旧伤复发、疼痛难耐而希望我一点儿也不知觉的表情;一个远没那么好的童年;他年少气盛时的雄心壮志,他好不容易得到的劫后余生;他的喜悦、恼怒和骄傲等情绪的缘由——我笃定地信任自己的判断,而只有一个,我必须反复确认,越是肯定,我就越是困惑,恨不得让他每个钟头向我报告他在下一个钟头,下下个钟头也会依旧陪伴在我左右。那段日子我每天都要抽很多烟,好让自己维持高大而体面的侦探形象——至少在他看来。我的朋友无疑是上帝故意派来的精神上的为难,尽管其对自己的地位一无所知——专门对我来进行意志上的测验。没法儿的。想不为他这个人所动,任何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系列行为大抵可以解释为什么我总是喜欢在他面前动辄来“演绎法”那套或者是默不作声让我的手指通过音乐告诉他:在下一个、下下个、不论哪一个钟头,我都无比希望他继续追逐他的风。

T-

连着三个星期断断续续的降雨过后伦敦终于迎来了一个晴朗的白日。我当天,由于前晚的活动,陷在睡梦中直到午前。推开卧室门步入客厅的时候阳光正透过我们的窗子打在我的脸上。我的伙伴在他的睡袍里倚着窗口吸烟。
我迷迷糊糊地向他道安,坐在桌旁吃起早餐来,一边咀嚼着面包片一边望向他的身影。他保持着宁静的姿态,一语不发,我也懒于去打扰他。我的对面放着他的盘子,我由此猜测——推断他用过了早餐。
我的喉咙因为过度使用而发肿,吞咽动作因此变得困难重重。我的肩面临着相同的境况,而我完全忽视了他们。在过去和未来之间夹着的当下我正看着造物主专门赐给我的奇迹,他拥有我全副的注意,即使不动、不言,不发出一声叹息或鄙夷的哼声或惊喜的呼叫。他行动的时候像斯巴达的勇士,现在像雅典的哲人。他作为情人的时候像顽童而在我的目光倾倒时永远像是我的情人。
我时常在他面前感到赤身裸体,即使真正衣冠不整的那个是他。正如现在他不经心地吐出一口烟圈垂眼与我专注而傻里傻气的凝视相对,然后语调缓慢的问我要不要听他演奏一曲罗马尼亚作曲家的《叙事曲》。我过去从未听说过这首曲子。我对他说好的,因为我找不到拒绝一场精神享受的理由。为了保持尊敬我想我必须闭着眼,因为他或许希望音乐是这场独奏会里最吸引观众的部分,而不是他抬手时从宽大的袖口露出的那半截手臂。
然后他开始演奏,深重的悲伤席卷而来。
这不是我预料之中的,但它大略向我解释了今晨沉默之中的他怀抱着怎样的心情。我首先想到的是他的哪位故知或许在更鲜绿的牧场里接受着上帝的恩典。我今早没看见电报或者是拆开的信件,或许是我忽略了。
他的失落从琴弓下缓缓流淌出来,并非缺乏趣味而无所事事的失落,并非期望落空的不满;说是一份蒙尘的欢欣更似样些,这是失落的温馨和热情,失落的本该延续的欢乐时光,失落的情人和家园。
在最后一个音符的最后半拍,我从忽然变得凝重的而令我呼吸困难的空气之中睁开眼想询问他些什么:然后我经历了我们今早第二次的目光交接,惊讶的意识到在今次的演奏过程中他并未如同往常一样阖上双目沉醉其中,而是始终像我早些时候注视他一样注视着我,由此即时得到了我问题的答案。
我的手里还握着餐叉。它不合礼节地掉落在瓷盘上发出一声脆响,这是今早以来我们的客厅听到的唯一的不和谐音,在这个境况下我也没花太多工夫去察觉这个事实。我直接向前几步走到他的身后。他正将他心爱的武器摆回原位,当他转身时我定一定神坚定不移地看着他,朝他张开双臂。他确信了我们没有站在窗子前以后就回应了我对他刚才那番忽然的(或许没有那么突然,愚钝如我怎么会清楚呢)情感爆发的回应。
我紧贴着他胸膛的胸口感知着他的存在。这一天开始时满足的喜悦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令我的四肢发痛的渴望。不完全是渴望他;我渴望向他确认一切,但即使一个暴徒此时冲进家里而我为了他而死去都不足够向他声明我眼下心中所想。他的优美超越我有限的见闻能给出的譬喻,而我对他的真挚超越我有限的语言能给出的说明。我的脑海里连一个模糊的句子也没有,只好将我自己伸向他,我的手指伸向他的手指,我的舌尖伸向他的舌尖。他本人在这件事务上跟我打了个平手,因为我们都毫无章法,他的身体天生更协调而我或许更不顾后果。
我们后来花了整个中午来清理地毯。下午的时候我选择修改即将交给编辑的稿件,侦探先生头一回在明面上对这一过程表示了极大的兴趣,贴在我的身后冷嘲热讽,又刻意对我暗示出他对我文风的熟悉。好机会他直接替我念出了我打算写的句子,还有几回给了我比那更好的选项,又言辞尖刻地把它们抨击得一文不值。我怀疑他对此并不是认真的,因为即便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他根本没被惹恼,下巴一直搁在我完好的那半边肩上,双臂在我的腰间收紧,直到我向他抗议他严重阻碍了我的工作进程才咕咕哝哝地走去给他的案卷分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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